何家卫

　　每年的金秋时节，看到市场摊位上摆卖的那些棕红色板栗，我就会想起故乡的那棵板栗大树以及少年时捡板栗的一幕幕情景。

　　在靠近老家西侧的瓦弄边，由爷爷亲手种下的那棵板栗树，至今已有120多年树龄，树高25米，每年挂果上百斤。春末夏初的板栗树，枝繁叶茂，雌雄同株，盛开的雄性花朵像白色长条状的“毛毛虫”，长满了枝头。在雄花基部长着像绿色小球状的雌花，名叫板栗球。进入秋天，成熟的板栗球就像一个个金黄的“小刺猬”，在浑身尖刺的外壳内孕育着丰硕的果仁。因板栗树龄极长，树身高大，且呈“一杆三枝”生长，村里人称其为“栗树王”。

　　据说，当年种植的这棵板栗苗并不起眼，而选种的地方可不一般。种植地泥层深厚，地处山凹。虽然树木长势良好，但开花结果较迟，可谓是老品种里的“大器晚成”者。那些年，长辈们见证了板栗树年年茁壮生长，亦亲见爷爷岁岁乐开了怀。况且，爷爷每年把收回的板栗大多分给左邻右舍的孩子当零食，而给自己家留下的却很少。于是，奶奶喃喃地说：“这是我家老头特意为邻居孩子种植的果树吧！”爷爷笑着说：“前人种果树，后人享大福”，倒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。由于历年板栗长势喜人，又是免费分给大家品尝，小小的村庄，无一大人不知爷爷的为人，亦无一小孩不知板栗的味道。

　　在往后的若干年里，一到板栗成熟季，板栗树周围就会比往常热闹得多。可能是这板栗太美味了，也或许是那些年饥饿的原因，村里极个别嘴馋的人就会动起歪脑筋，起早摸黑前来捡板栗，甚至未经主人同意，擅自上树敲打板栗，想多多拥有，或统统占有。这还不算，有一位爬树高手，为了贪图省力，每年还会就近取材，居然上树砍走一些横向树枝来搭自家瓜棚，导致板栗树多向高空生长，很少向周边延伸。

　　有一次放学回家，我们在板栗树对岸发现了两位小偷，一人在树上用竹竿猛敲板栗树枝，一人在地上低头捡着板栗。当我们在远处一阵高喊时，小偷立马丟下竹竿，迅速滑至树脚，急忙与地上接应的人抬起一袋板栗拔腿就跑。当我们回家拿起棍棒准备追向小偷时，父亲发现并立刻拦住我们，他说：“人在树上，不能大喊；小偷逃跑，不能远追。”当时，我们不知道父亲这句话的深刻含义，还是顾自大喊大叫，追赶了一段距离……事后，母亲解释说，因为小偷在树上，经你大声一喊，万一人家受惊，手忙脚乱时，就容易摔伤；再说，用棍棒去追赶小偷，你不一定能打得过人家，赢了无非是几颗板栗而已，打伤了人还要赔偿医药费。当时在旁的堂叔还笑眯眯地插嘴说：“打人没有输赢，输了要住院，赢了要坐牢！”我们细细想来，确实很有一番道理。

　　又过几年，我们经小学阶段学习毕业，升学后长期在外读书，平日里根本没时间看护板栗树，况且，父母一直不允许我们爬树摘板栗。因此，我们只在周末去树底下捡板栗。同时发现板栗树一年比一年高，看上去真的是很难上树摘取。尽管如此，在板栗收成期，还是有人因为偷偷上树摘板栗而摔伤的事件发生，而被板栗外壳毛刺砸伤者更是屡见不鲜。为了安全起见，大哥在板栗树上挂了一块木制牌子，牌子的内容是“禁止攀爬，后果自负”八个大字。语中之意是禁止任何人攀爬此树，至于外人在地面上捡几颗品尝是默许的。

　　在物资匮乏的年代，山里的孩子闲时多，有机会到地里捡几颗板栗来充饥，可算是一件乐事。尤其是雨后天晴、一阵大风吹过，板栗就像下雨一样，噼里啪啦地掉落一地。这些日子，侄子们就会与三五好友结伴前行，在地上捡到比平时多得多的板栗。有时，一只连壳带刺的板栗从树上垂直掉下，刚巧砸在头顶或肩膀上时，会使你在短时间内疼痛难忍。然而，当你扒开那刺猬般的板栗外壳，见到几个颗粒饱满、色泽靓丽的板栗时，你会愉悦地捡起，放在手心上欣赏，甚至忘记了先前的疼痛。板栗去皮生吃，会有一股淡淡的清香，越嚼越甘甜；将板栗捡回煮熟，还能做成餐桌上一道美味佳肴，回味悠长。

　　据明代李时珍《本草纲目》记载，板栗有“木本粮食”之称，是我国先民最早食用的五大坚果之一。它富含微量元素、蛋白质、脂肪、淀粉和多种维生素，具有健脑益智、健脾养胃、强筋健骨和止血消肿等功效。值得注意的是，板栗虽然味美，但糖分和热量均偏高，食多易腹胀，并非人人适合。此外，在高空摘取板栗时，存在一定风险。医生提醒：对那些高度肥胖、易上火和肠胃功能紊乱的人，不宜多吃；平时捡板栗时，应带上火钳和手套，谨防板栗毛刺扎伤你的双手，更应注意戴好斗笠，防止板栗毛刺砸伤你的双眼。

　　回首往事，我们虽然记不清有多少年没去故乡见那棵板栗树了，但少年时期捡板栗的情景依然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。这些年，不知这棵板栗树可好？但愿答案是肯定的。我坚信，故乡的这棵板栗树还会年年长高长粗，也会岁岁开花结果。